2006-02-08

白南準之死──終結一個時代的失落


文:費安尼思


  白南準一月二十九日逝世的消息,美國和法國等地的錄像藝術圈子翌日便廣泛流傳開去,簡單的幾句說話交代了他在邁阿密家中安詳去逝的資料,似乎是意料中事,所以反應還不如一九九六年得悉他中風的驚訝。這位被喻為「錄像之父」之死,使我們記憶起那早已被我們丟棄的錄影帶年代。錄像藝術(或稱為錄影藝術Video Art)在六十年代萌芽,發展到九十年代以後,因為電腦科技的急速發展,不少人認為錄像藝術已被數碼digital技術淹沒,現在可以說是伴著白南準的死,被帶到黃泉下安息。

  藝術家如果有階層之分,白南準顯然屬於「藝術家貴公子」。照片中的他大多是瞇瞇眼地笑,像貓般的男人,從不為生活担憂,在藝術仕途上可以說是要風得風,一直獲得博物館和收藏家青睞,不愁資金贊助,尤其見於他晚期的創作所動用的龐大資源,在西方藝術世界裡對一個非白人來說是罕有的例子。

  白南準一九三二年生於韓國,修讀西方現代音樂而非電影,年輕時曾留學日本和德國,期間遇上John Cage、Joseph Beuys、George Maciunas、Karlheinz Stockhausen、Wolf Vostell等人,深受他們的啟發影響,六四年他跑到美國紐約發展,並接受George的邀請加入當時一個非常重要的藝術團體Fluxus。他從不諱言表示自己改裝電視的想法是來自John Cage作曲的做法,後來他在著作中曾經這樣形容自己:「我所製造的電視並非要表達我的性格,它們純粹是一闕看得見的音樂。」,可見音樂對他的錄像藝術創作的重要性,而事實上他與女音樂家Charlotte Moorman的合作,相比他本人其他作品,是最玩世不恭、風流橫溢,最充分發揮電視、錄像、表演的多媒體形式。在《TV Bra for Living Sculpture》(1969)中,Charlotte赤裸著上身,將白南準製作的兩個小電視機蓋著乳房,一邊拉著能聲控電視錄像的大提琴,奏著實驗性的樂章,為第一屆的Fluxus藝術節助慶,從此成為錄像表演的經典示範,亦標誌著六十年代前衛藝術及他本人的全盛期。

  他之所以被冠名「錄像之父」,有兩件重要的緣起事件。首先他在一九六三年德國伍珀塔爾(Wuppertal)的Parnass畫廊發表《Exposition of Music──Electronic Television》(音樂展覽會──電子電視)。當時他改裝了十二部電視機的外殼,加上三架鋼琴及一些會發出音響的物件,組成了世上首個錄像裝置的正式展覽。第二件事是在一九七0年,他與日本工程師Shuya-Abe合作製造以電台頻道控制的《機械人K-456》計劃之際,成功研製了第一部錄像合成器。比較同期其他的藝術家,他有系統地改變電視原有的編碼系統,創造由電子產生的特效影像新語言。例如《Magnet TV》(磁鐵電視)(1965),磁鐵放在電視機頂部因而令電視影像產生即時性的變化效果,製出錄像雕塑的新藝術類型。

  此外,他在七十年代大量運用閉路系統(closed-circuit system),奠定了早期錄像藝術的基礎,例如《TV Cello》(電視大提琴)(1971)、《TV Buddha》(電視佛陀)(1974)、《TV Rodin》(電視羅丹)(1975)等。他將佛像或羅丹的沉思小雕像,安放並面對著電視機前方,而電視機背後的攝影機將雕像的影像同步播放在電視熒幕上,白南準利用錄像獨有的共時性特徵,去表現物件與物件之間的聯繫是一種過程性的思考。

  白南準的實驗錄像,確立了電子語言的概念,這種概念和技術運用對後起的當代中國藝術起著重要的影響力,不少中國藝術家的錄像裝置都無可避免地帶著這種思維,開始移植於本土發展。

  不過,踏入八十年代,白南準帶給我們的卻是以數字為據頭的創作,幾十至幾百部電視機任他「宰割」,堆成汽車、船、金字塔、機器人、樹……排山倒海地堆積在博物館中。例如一九八二年在法國巴黎國立現代美術館發表的《Tricolor Video》(三色錄像)用了三百八十四部電視機;一九八二年美國惠特尼美術館(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為他所辦的《形象世界:藝術與媒體文化》回顧展,他用了二百零六部電視機砌成電視牆,甚至讓我們見識如何堆起一千零三台電視機,為八八年漢城奧運會而作出《The More The Better》。藝術家搖身成為世界紀錄保持者,電視熒幕的影像已不再重要,甚至重複著,電視機的裝置形態被嚴重濫用,此時候的白南準炫耀他一次比一次「巨大」的錄像美學,他的光輝便一次比一次減退。

  從另一個層面看,白南準所代表的錄像藝術觀念是很單一化,那種「去電視化」的思維,其實只是從電視(機)文化延伸出來,而且八十年代以後,電視文化本身早已沒有人去理會關懷,加上錄像投影機的面世並廣泛被其他藝術家應用,錄像藝術的發展已經不再局限於批判電視(機)這機制系統,而是過渡到由電子色光投射出的影像。但白南準仍沉溺於他的堆砌中,雖然在題材上他觸及電子網路、Cybog等,卻未能對應現今科技的發展,在形式表現上沒有新的突破。

  世界是殘酷。當他中風後要用輪椅代步時,他曾經為三星拍廣告,成為土生土長的南韓藝術家們嘲笑的對象,出於嫉妒還是批判,對於白南準從輪椅上彈起來呼應三星這個在韓國人民生活中無處不在的消費品牌,多少令人對這位曾經富批判性的前衛藝術家失望。西方藝壇婉惜他的離去,他的故鄉同僚卻不,他的逝世只不過為他的年代、他的失落劃上一個正式的句號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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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06

白南準之死──紀念那逝去的歲月



白南準將磁鐵放在電視機頂部,製出經典錄像雕塑《Magnet TV》(1965)。


文:費安尼思


  那個發夢可以不用醒來的六十年代,隨著白南準一月二十九日在美國家中逝世的消息傳出後,在乍暖還寒的農曆年假期,又再成為久違的話題。這位被喻為「錄像之父」的美籍韓裔藝術家之死,使我們意識到藝術界的傳奇人物,像恐龍一樣快要在地球上絕種。

  「錄像之父」最初在日本和德國時是讀西方現代音樂,受到John Cage「被改變的鋼琴」的啟發,他改裝電視機的外殼,1963年在德國伍珀塔爾(Wuppertal)的Parnass畫廊發表《Exposition of Music──Electronic Television》,用了十二部電視機、三架鋼琴及一些會發出音響的物件,組成世上首個錄像裝置的正式展覽。其後在1970年,他與日本工程師Shuya-Abe合作建築以電台頻道控制的機械人之際,成功研製了第一部錄像合成器。

  藝術史並沒有因為Wolf Vostell比白南準更早在1959年的時候,利用電視機作為雕塑的元素,而考慮他是「錄像之父」,白南準勝出是因為他更有系統地改變電視原有的編碼系統,創造由電子產生的特效影像新語言,而且他充分發揮電視、錄像、表演的多媒體形式,對媒體的創造性是不容置疑。

  照片中的白南準大多是瞇瞇眼地笑,像貓般的男人,年輕時便離開出生之地先後到日本和德國留學,遇上John Cage、Joseph Beuys、Karlheinz Stockhausen、Wolf Vostell等人,後來在1964年隨大夥兒來到紐約,自然融入西方的藝術世界裡,成為Fluxus的一員。他與Charlotte Moorman的合作:《TV Bra for Living Sculpture》(1969)、《TV Glasses》(1971)、《TV Cello》(1971),堪稱為錄像表演的經典示範,亦標誌著六十年代前衛藝術及他本人的全盛──在斗室中,無論你是繪畫的、表演的、玩音樂或是做錄像,都可以吟詩舉杯,一起唱和。好玩是血,實驗是肉。白南準的實驗錄像,確立了電子語言的概念,奠定錄像藝術的基礎,同時使Happenings更發熱發光,深深地影響著當代媒體藝術的發展。

  1996年白南準因為中風的關係,不能走動,要靠輪椅代步,但這並沒有打擊他繼續創作的欲望。臨死前,藝術家還有未完成的作品。放洋的一生在劃上句號的時候,決定歸回故鄉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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